漫长迂回的路_第二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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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二章 (第22/22页)

种人,只有自己对自己好,否则,还有谁理我们,谁会送一块糖,赠一件衣裳,若无打算,饿死天桥底。

    “你怎样入行?”

    “我走粤港单帮,来回带香烟化妆品奶粉,后来,又随人到巴黎带名牌手袋,被他们看中。”

    “也是按转数赚取酬劳?”

    “蝇头小利。”

    “一滴露水,对蜻蜓或飞蛾来说,也足够解渴。”

    “王千岁,你这个人很有趣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个人住?”

    苏智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也独居,家母仍在医院里。”

    苏智忽然明白他铤而走险的原因,不禁恻然。

    她看着他的一双手,犁黑粗糙,不似斯文人,但是车里却有一本英文书:《马丁路德及宗教改革》,这人真的十分有趣。

    “有女朋友没有?”

    “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,喜欢我的人我不喜欢。

    “嘿!”苏智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“你呢?”

    “我对感情深切失望。”

    千岁想,一定是吃过亏。

    这一个晚上,千岁忽然觉得时间易过,母亲入院之后,他第一次笑,这都是因为苏智,他俩在同一架车上。他们在小食档分手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晨,千岁去看母亲,她正在吃绿豆糕。“谁送这个来?”

    看护答:“一位小姐放下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样的小姐?”

    这时千岁妈说:“医生说我可以出院,我真想回家。”千岁笑“那多好,我即刻去办手续。”

    他与医生谈一会,了解情况,他完全放心了。

    回到家,有一个打扮朴素的外籍女佣在门口等候“王先生叫我来侍候太太。

    千岁以为是三叔,心存感激。女佣一进门马上动手工作,手势纯熟,经验老到,是照顾病人专家。

    不久,金源带妻儿探访。

    那两个孩子胖大许多,十分可爱,粗眉大眼圆头,像煞金源,千岁妈十分喜欢。

    蟠桃剥橘子给千岁妈吃,一边唠叨丈夫。

    金源大喝一声:“女人,你有完没完,我说一句,你讲足十句。

    千岁很觉安慰,这已是一对老夫老妻。

    他们告辞后三叔也来了,三婶像贴身膏葯似跟在身后。

    千岁认为她实在没有必要严厉监管三叔,不过,那是长辈的家事。

    三叔诧异“这个女佣很周到,何处找来?”

    千岁一怔,不是三叔推荐,那是谁?

    三叔喝一口热茶,轻轻问千岁:“最近可有陌生人找你?”

    千岁摇头。

    “千岁,有事找我商量。”

    那边三婶已竖起耳朵。

    千岁只是陪笑。

    三叔低声问千岁妈:“可是他来过?”

    千岁妈反问:“谁,什么人?”

    三叔完全不得要领。

    三婶却催他:“时间不早,我们还有别的事。”

    千岁送他们出去。

    回来时听见母亲笑着说:“三婶太紧张,三叔是好男人,她大可放心。千岁知道母亲在痊愈中。

    可是他仍觉纳罕,按理,他不过是众多带家中一名,俗称驴子,王叔为何对他另眼相看,居然派佣人来侍候。

    他的事,王叔像全知道,有这个必要吗,他只是一个小人物。

    当天晚上,千岁不见苏智。

    他照样开车,可是,略觉失落。

    他俩同车同路,命运也相同,特别投契。

    车后有两个大叔,阔论高谈,把领导人当子侄一般教论,千岁几乎想在车上贴一个牌子:勿谈国是。

    可是其他乘客听得津津有味,像是举行论坛一般。

    回程下车,千岁检查车辆,发觉近车尾座位底下有一件大型行李,无人认领。

    千岁迟疑片刻,轻轻打开,他惊叫起来。他大声呼叫:“救命,救命!”

    行李箧里蜷缩著一个小小女孩,大约一两岁,漆黑头发,手脚全是瘀痕,已经奄奄一息。

    他这一叫,顿时有人围拢。

    不久警车与救护车一起赶到。

    王千岁又一次到派出所录口供。

    他什么都没有看见,根本不觉有人携带该件行李上车,坐在车尾位子,正是那两个口沫横飞的大叔,一路上也没有乘客发觉任何异样。

    就在众人笑语声中,一条小生命渐渐湮没。

    千岁问警察“小孩还有救吗?”

    “情况危急。”

    千岁疲倦,用手撑著头,他双手簌簌发抖。

    女警说:“喝杯咖啡。”

    “谁做这样残忍的事。”

    女警没有回答“你可以走了。”

    王千岁静静离去。

    原来小孩不动的时候同洋娃娃一样,那幼儿面孔祥和,根本不知死亡可怕,也已不能挣扎,任天由命,真叫千岁心酸。

    凌晨,他瞌上双眼,做了噩梦。

    梦见母亲同病发之前一般殷殷垂询:“我儿,大千世界,你去过何处,你看到了什么?”

    他流泪告诉母亲:“我看到红眼利齿怪兽,把活人一个个吞噬,可怕到极点。

    忽然怪兽红灯笼似双眼渐渐趋近,千岁发狂嚎叫。

    他自床上跳起来,一额冷汗,天色已黎明。

    微风细雨,千岁梳洗,一个人到街上透气。

    本来可以到欢快人喝杯咖啡,可是走近,才发觉旧楼已经拆卸,地盘正开工建设新厦,迅速变迁,沧海桑田,再无旧日痕迹。

    千岁怔怔驻足。

    有一个中年人比他先到,也抬头呆视,像在凭吊。

    终于,他们两人四目交投。

    千岁眼利,马上低声招呼:“王叔。”

    正是他新雇主王叔。

    王叔却有点踌躇,像是不想在光天白日下认人,或被人认出。

    在晨曦中,他比在黝暗车厢中苍老。

    不愧是老江湖,他神色转为自若,似老朋友般亲切。

    “早,千岁,你母亲好吗?”

    “托赖,恢复得很快,多谢你推荐的女佣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日子,她一直未有再婚,难为她了。”

    千岁诧异,他对他的家事,了如指掌。

    “你大伯与三叔也都很好吧。”

    “过得去,大伯已经告老回乡,三叔新近结婚,”千岁忍不住笑着补一句:“生活非常幸福。”

    王叔微微笑,这时雨下得比较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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